茶歇之后，大会下半场在一点钟准时开场。杨婷婷戳了戳张子凡，问道：“师兄你是下午第几场？”张子凡看了看邀请函上的布置，回答道：“第三场。”“牛逼！”杨婷婷竖起大拇指，表示无话可说。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，但是按照潜规则，大会演讲的出场次序，基本上代表了主席团对于此项科研成果的认可程度。上午两场，第一个是大会主席的爱徒，第二个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，都不好计算，但从下半场大会开始，出场的顺次就很重要了。张子凡被大会主办方放在了第三场，足可见他的研究成果在专家们心中的份量。随着前两场演讲的进行，杨婷婷越来越局促不安，反倒是张子凡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。“皇帝不急太监急！”张子凡叹了口气，换来了杨婷婷一双大大的白眼。……与此同时，周厚生居然主动坐到了李明身边。这让李明受宠若惊的同时，也一头雾水。他心说，没听说老周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，怎么突然之间就对自己慈眉善目起来了呢？直到周院长满含笑意和期许的拍了拍李明的大腿，说道：“小李啊，好好准备准备，一会儿就轮到你上场了。”“啊？”李明瞪大了眼睛，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，“出场？出什么场？”“你这个小家伙啊，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！”周院长笑眯眯的说道，“我都看过会议日程单了，下午第三场，《唇裂新术式介绍》，报送单位s大附一。”“啥？”李明傻眼了。唇裂新术式介绍？介绍啥？谁介绍？他茫然的四下环顾，才想起来，附一医院口腔中心这次来参会的，好像就自己一个人。可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唇裂新术式啊！是不是大会工作人员把报送单位登记错了？比如说z大附一写成了s大附一？李明冷汗刷就下来了。他终于明白，从上午到现在，周院长反常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了！原来是这么大一出乌龙！这事情按说真不怪自己，这是主办方的问题啊！可正所谓希望越大，失望也就越大！只要用脚指头想一想，李明也知道，等到一会真相大白之后，周院长肯定会迁怒自己的。李明小心翼翼的望了周厚生一眼，道：“院长，我……我没什么准备……”周厚生佯怒道：“你个小李，再谦虚我可就生气了，好了，我到前面为你压阵，好好表现，不要输了我们附一人的气势！”李明张了张嘴，欲哭无泪，“院长啊……我真的没有谦虚……”可惜周厚生已经起身坐回了第一排的特座，与身旁别的专家们谈笑风生去了，神态像极了儿子期末考了一百分，去串亲戚的家长。……“下面有请来自s大附属第一医院的张教授，为我们大家带来关于唇裂临床技术创新的讲座，大家欢迎！”随着主持人的串场词，掌声响起。
李明彻底断绝最后一丝幻想。自己科室里哪来什么张教授？姓张的主任医师都没有！只有一个叫张子凡的穷小子，三年半前走了狗屎运，挤掉自己外甥进了科室。毋庸讳言，在华夏，其实不光是在华夏，在世界大部分国家，医院都是一个裙带关系严重的地方。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，要么确实有着过人的才华，要么就得有过硬的关系。三年多前，李明本想把不太成器的外甥拉进附一医院，也没指望他做什么专家，单纯就是找个铁饭碗混日子。结果正好碰上周厚生新官上任，大刀阔斧搞改革。最后花出去的钱不但打了水漂，位置也被不晓得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张子凡占去了。所以这三年多来，李明没少给张子凡穿小鞋，不过张子凡技术确实不错，得到了朱文有主任的喜爱，李明也就不能做得太过。好不容易朱文有要退休了，没想到这个张子凡他居然自己辞职了，李明也是颇感意外。但事到如今，想这么多有的没的，也是无用，李明硬着头皮跑上了主席台。……台下，坐在第一排的周厚生笑着对身边两个老朋友，说道：“这个小李啊，今年才四十岁，年富力强，工作很勤恳，老实巴交的，平时我还真没发现，他居然是个创新型人才！”坐在周厚生左边的是赵士华，右边的是z大医学院的院长王冠福。看着老对头在身边嘚瑟，王冠福是又好气又好笑，不过更多的还是好气，毕竟去年就被s大压了一头，今年更是要被碾压的节奏啊！“老王，不是我说你，你们学校这人才培养制度啊，就是太死板了，所以缺乏创新精神！”周厚生滔滔不绝的用语言骚扰邻座，忽然赵士华拍了拍他，指着台上，道：“好像有点不对啊！”只见李明站在台前，哪里还有什么专家学者的风度，看着一张张大佬的脸，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。一咬牙，李明鞠躬道：“对不起，应该是大会搞错了，我们s大口腔中心并没有唇裂术式方面的研究！”“啥？”“还有这种事？”“这是会议事故吧？”……李明一言既出，满座哗然。周厚生前一秒还在滔滔不绝地传授他的带队经验，下一秒钟，便如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，脸孔涨得红中带紫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王冠福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：“老周，可真有你的！这特娘的也太创新了！大会三十年来头一遭啊！”赵士华皱眉道：“不应该啊，那篇论文可是我亲自审过稿的！”周厚生行医四十年，当医院一把手也有四年，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憋屈。他腾的一声站了起来，对站在台上手足无措的李明喊道：“还不赶紧下来，你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！”“哦！院长我这就下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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